《笑慰人生》 第七章 暗日

第七章    暗 日

一    大字报
二    破四旧
三    风风雨雨
四    家分五处
五    离别的日子



        二        破四旧

        1966年8月18日,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上,检阅来自全国各地的百万红卫兵。第二天,北
京便掀起了红卫兵破四旧运动。罗沛霖家住东养马营四机部租下的民房。这是一座两进的大
院,罗沛霖家住里进北房,厢房仍归房东,租给了别人,房东另住侧院。对于破四旧,罗沛
霖还是想得通的,他早在上学时作的一篇作文中,就曾提出只有破坏了旧的基础,才能进行
新的建设的思想。于是,他自写一联毛泽东诗句“四海翻腾云水怒,五洲震荡风雷激”,表
示欢迎破四旧。并请机关组织来家中破四旧,组织上只派两名佩戴红卫兵袖标的出身好的年
轻干部来看了看。香山外贸学校的学生来了解情况,居委会告诉他们罗沛霖家是资本家,自
然就要真正来一番破四旧了。因为罗沛霖嘱咐过不可和红卫兵对立,杨敏如只好表示情愿,
把衣箱打开。一股樟脑味散发出来,红卫兵说:
        “这是资产阶级臭气!”
        红卫兵没有从衣箱中摸出金条和武器之类,便让打开装有唱片的小柜。里边装有罗沛霖
从美国带回来的那七十多张密纹唱片和三四十张老唱片,这都是他和杨敏如心爱的宝贵的东
西。红卫兵对罗沛霖说:
        “亏你是个共产党员,有这么多黄色唱片!”
        “这些可不是黄色的。”罗沛霖解释说。
        “你说不是黄色的?”红卫兵喝道,“你敢说是红色的吗?”
        “倒也不能说是红色的。”罗沛霖想了想说,“算是白色的吧。”
        罗沛霖的话刚说出口,红卫兵忽然发现垫唱片的报纸有些是英文的,立刻提高了警惕,
特意把这些报纸抽出来,以便带回去仔细审查。
        “这些唱片,我私人不该留存。”罗沛霖对红卫兵郑重地说,“希望你们把这些唱片送
到音乐学院,不少可能国内还没有。”
        红卫兵没有理会罗沛霖说的这些话,又去翻书橱上的书籍。他们并没有看书的内容,甚
至连书的名字也没有看,便对罗沛霖说:
        “你这个共产党员,毛主席著作这么新,必是平时不学习,别的书本那么旧,像什么话!”
        结果,他们把《史记》全部拿走了。
        红卫兵还拿走了数十张字画,两个雕漆小柜,小柜抽屉里放有包括鸡血石在内的百十枚
图章。杨敏如不免有些心痛,却也只好想着“革命不是请客吃饭……”,想着旧的东西要破
除,包括自己的灵魂也要进行冲刷,还一个清白革命的自我。母亲也掏出钥匙,打开锁着的
一只小柜,把过去向国家捐献文物时余下的几件首饰,都拿了出来,眼看着红卫兵装进了自
己的口袋里。罗沛霖从民主德国给杨敏如带回来的一台电动缝纫机,因为上面的字都是外文,
红卫兵知道这是洋玩艺,也要弄走。而且还说罗沛霖和杨敏如不老实,为什么不交出钥匙。
罗沛霖解释说,这是缝纫机,没有钥匙。于是,他立刻拿笔给红卫兵画了一张示意图,说明
如何开,如何关,如何使用,画得很细致。罗沛霖那画过复杂图纸的手,画这样一张缝纫机
的简要说明,显然不在话下。
        红卫兵这才显出满意的样子,准备走了。罗沛霖便帮他们整理装箱,共装了七箱。红卫
兵临走时,又对罗沛霖说:
        “照片、衣物,留给你们自己处理。假如你们不烧掉,街道告发,我们还要来的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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